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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屆巴倫國際合唱節紀實

作者: 曾建元  發表日期: 2002-09-06

 

巴倫第四屆國際合唱節自二零零二年七月三日起至七日為期五天,共有愛沙尼亞、台灣、南非、挪威四國共三十二支合唱團與會參加。本屆的活動安排,大致如下:第一天在伊莉莎白教堂有主題為《浪漫的布拉姆斯》的開幕音樂會,由巴倫市交響樂團和愛沙尼亞國立男聲合唱團擔綱;第二天為巴倫市日與民謠競賽,早上、中午與晚上各有一場聯合音樂會,民謠競賽擺在下午。我們將參加中午的音樂會以及民謠競賽;第三天為巴倫縣日,早上和中午各有一場聯合音樂會,下午安排各團赴巴倫縣各鄉鎮演出,晚間在伊莉莎白教堂有本屆大會特邀來賓挪威四季四重唱(Quattro Stagioni Quartet)的音樂會,另在庫寧加小學(Kuninga Basic School),有各個學校音樂主修學生依照新秀培育計劃共同參加演出的愛沙尼亞語版的音樂劇《西城故事》音樂會;第四天為巴倫縣歌唱音樂節,早上與下午在庫寧加小學各有一場聯合音樂會,晚上在卡列夫運動場(Kalevi Stadium)舉行巴倫縣歌唱音樂節活動;第五天閉幕日,中午和下午各有一場台灣和挪威個別獨力擔綱的音樂會,晚間的閉幕音樂會主題則為《愛沙尼亞歌者的故事》。夜裡時間也絲毫不浪費,每天深夜,在海灘沙龍(Kuursaal)都有舞會招待各團團員。活動時間安排得很長,晚上的音樂會甚至在九點鐘才開始,但愛沙尼亞正值長晝,午夜的夕陽是觀光的賣點,不好好利用光陰怎麼可以。

出發之前,只知道我們此行將到一個遙遠陌生的國度,巴倫國際合唱節的網站內容略嫌粗疏,也無法提供我們更完整的有關資訊。我們七月二日從台北搭乘荷蘭皇家航空公司班機經曼谷轉機阿姆斯特丹,再從阿姆斯特丹轉機蘇黎世,改搭斯堪的納維亞航空公司班機至哥本哈根,在哥本哈根往塔林的愛沙尼亞航空公司班機上,翻閱了機艙雜誌,封面專題就是介紹巴倫,並有全彩景點照片,書裡也有關於巴倫國際合唱節的報導,這才讓我們對於巴倫的印象逐漸立體起來。經過三十個小時的飛行與過境轉機,我們在七月三日下午抵達塔林機場。開幕音樂會是趕不上了。負責接待並前來機場迎接我們的,是兩位十六歲的美麗高中女生。車行約兩個半小時,我們終於來到此行的目的地,巴倫。

7月4日
原訂中午十一點的參加演出的聯合音樂會臨時取消了,也許是主辦單位顧念我們的旅途舟車勞頓吧,所以讓我們有充分的休息,可以養足體力因應下午的比賽。今天的《巴倫時報》刊出了有關我們的報導,並且附有我們前年在奧地利林茲(Linz)參加第一屆合唱奧林匹克大賽時的合影。

下午的無伴奏民謠比賽是在巴倫河對岸的基督教衛理公會教會愛加倍中心(Agape Centre)舉行,共有九隊參加,因為中餐結束得晚,我們的彩排時間十分倉促。這是一個現代教會建築,但也有著西方教堂高挑的屋頂,因此殘響很大,彩排的時候,我們都不太能適應場地的音響效果。陳老師修正了原來的速度,先求把節奏穩住,其次方可追求音準,再講整體表現的提昇。

因場地有限,我們被安排到鄰近的拉瑪小學(Raama School)休息,等時間到了才進場比賽,這一來,無法全程看其他隊伍的演出,是有點可惜。我們在小學校舍裡睡午覺與發聲、著裝,當時間到了,我們男女團員便身著白色唐衫與紅色鳳仙裝走在巴倫街上迎風招搖,這理應十分引人注目,但行人稀落的此一偏僻巴倫街上,只有樹向我們招手。

無伴奏民謠競賽,乃要求每團準備七到十分鐘的本國民謠,但允許使用民族樂器伴奏。評分的項目包括音質、演唱技巧、歌曲的選擇與詮釋、以及能使聽眾通過歌曲認識到其民族的藝術性和表達能力。

我們唱的第一首曲子,是劉德義編曲的安徽鳳陽民謠〈鳳陽花鼓〉。這是一首怨嘆苦命、又不得不強顏歡笑、苦中作樂以取悅聽眾的黑色幽默曲子,兩位主唱的領唱,把一對苦命冤家唱得活靈活現,跟歌唱劇一般,合唱團則形同來往的路人駐足圍觀指點、好奇新鮮,又一點幸災樂禍,聽眾一看就知道怎麼一回事。在手鼓和響木伴奏下,把花鼓龍咚的音響作出來,整個演出十分精彩,馬上贏得滿堂喝采。第二首曲子,是趙玉樞編曲的西康康定情歌〈跑馬溜溜的山上〉,我們嘗試以中國民謠小調唱腔的運用,讓聲音比較細長尖銳、線條也比較流動,女高音主唱用民族唱腔領唱,而男低音模擬跑馬溜溜的節奏,讓人彷彿聽到康定男女月夜在山谷間的馳馬追逐對唱,在雲霄迴蕩。第三首曲子唱的是錢善華編曲的台灣宜蘭民謠〈丟丟銅仔〉。這首曲子描寫的是蒸氣火車過山洞時,岩壁的水滴滴答落下的情景,編曲者利用人聲模擬蒸氣火車發動前進的節奏,把蒸氣火車從緩緩啟動到穿越山洞,快樂地平原疾馳前進到達車站的過程,生動具體地表現出來,讓人感覺到古早台灣人坐火車時的興奮之情。在火車熄火歌曲結束之時,現場湧現驚喜歡迎火車進站的熱烈掌聲。最後一首曲子是呂泉生編曲的台灣邵族民謠〈快樂的聚會〉。在手鼓的伴奏下,我們每人佩帶的手鈴互相交織成歡樂的節奏,在我們最後一聲「嘿呀」後音樂嘎然中止片刻,早已沉醉的聽眾才驚醒熱烈鼓掌。

我們下台後溜到觀眾席上短暫聆賞接下來的演出,人數眾多的南非米迦勒寄宿學校禮拜堂合唱團(Michaelhouse Chapel Choir)一出場,便攫住了眾人的眼光。這是一個中小學寄宿學校的男聲合唱團,曾在維也納贏得第二十八屆國際青年音樂比賽青年合唱組的第三名以及最受歡迎獎,並且出版有唱片《歷史》(History),他們的演出,乃是將南非叢林與草原裡的狂野帶到北歐。令人印象深刻的一首曲子,乃以人聲模擬各種動物的叫聲,像猿猴、大象、河馬和鳥類、蛙類等等,又以彈指與踏腳聲模擬叢林裡雨水打在樹葉上並且凝聚成水珠落下的沙沙聲和打雷聲,一陣場內的狂風驟雨,果真帶來場外的狂風暴雨,但雨停之後,大地如洗,萬象更新,合唱團以祖魯人節奏感十足的舞蹈和吟唱,頌讚神的恩典。南非的指揮吉羅德.杜.透伊特(Gerard du Toit)是個麻辣鮮師,他本身也是表演的一環,跟著團員們唱歌與跳舞,在演唱者與指揮者的身份之間不斷轉換,真是徹底顛覆了指揮的角色。

愛沙尼亞的合唱團水準相當整齊,男聲、女聲、混聲,各種類型都有,同時在選曲和服飾上又都具有鮮明的民族風格,果然是合唱的王國。愛沙尼亞人比較害羞,但他們擅於在歌唱中寄託與抒發感情。

大會每天日落後的子夜在海灘沙龍都有舞會接待各團團員,海灘沙龍的舞廳頗有台灣過去小學禮堂的感覺,舞廳前方是一個舞台,歌手與電子琴手站在上面唱著懷舊的老歌,台下的舞客則雙雙翩然起舞,悠哉悠哉。

7月5日,民謠音樂會、巴倫縣日
本日中午才有演出。中午在海灘沙龍舞廳的聯合音樂會,共有七個合唱團和當場宣布的民謠競賽冠軍隊共同擔綱演出。這地點就是昨天舞會的場地。音樂會是很輕鬆的形式,聽眾可以到後面的吧台買杯飲料隨便找個角落坐下來聽歌。音樂會在主持人領唱、聽眾唱和之中開場,這應當是愛沙尼亞的一種傳統儀式。聽眾在聆賞愛沙尼亞合唱團的演出之中,重溫他們的文化,輕鬆休閒的形式,讓聽音樂會不成其為負擔,而是一種不分年齡、階級、雅俗共賞的精神享受。

男高音領唱的〈烏蘇里船歌〉,帶出了我們的演出。這首歌是描寫東北赫哲族人在烏蘇里江上捕大馬哈魚收穫甚豐的愉快心情,能善用赫哲人的語言和流水般的旋律,真實而貼切地把赫哲人江上生活的情景入歌,終成為當代赫哲民族具有代表性的傳世創作民歌。第二首曲子,我們演唱的是蒙古昭烏達盟的民歌〈牧歌〉。這首歌線條悠揚,讓人感覺到置身蒙古大草原心情隨之而來的寬闊無爭。聽眾們屏住呼吸,側耳傾聽我們的細膩合聲,我想著,他們的祖先在一萬年前不也生活西伯利亞歐亞大草原上嗎?日出是北國一切生命的起源,我們的歌聲也許是喚起了他們遠古而深層的歷史記憶吧!也許正是那一種對自然萬物的虔敬與讚嘆,觸動了聽眾們內心深處的共鳴吧。接下來三首曲子是熱鬧無比的〈跑馬溜溜的山上〉、〈丟丟銅仔〉和〈快樂的聚會〉,在這個場地,聽眾情緒的表達更為直接和激動,掌聲如雷貫耳,久久不絕。

壓軸的是南非米迦勒寄宿學校禮拜堂合唱團,他們狂放的演出,使拘謹的愛沙尼亞人民全場為之瘋狂,最後安可到欲罷不能,黑人小朋友索性都把祖魯族節奏明快振奮的舞蹈絕活都搬出來了。

好不容易情緒安定下來,接著就由第三名起宣佈成績,第三名是最受聽眾歡迎的南非,南非的表演雖然動人心弦,卻因為歌者往往情緒過駭,以致於音準走失,扣分不少。儘管如此,透伊特和他的學生團員們仍然十分開心。一個中小學生合唱團能夠在國際比賽脫穎而出,誠屬難能可貴。第二名是巴倫室內合唱團( Parnu Chamber Choir),這是一個新興的合唱團,甫在今年五月於德國茨維豪斯(Zwickaus)舉辦的舒曼合唱大賽中得到銀牌獎,今年的成績,可以說是銳不可當。到了最後,屏氣凝神準備迎接光榮的一刻到來。果不其然,評審團主席唸出了「台北世紀合唱團」,陳雲紅老師隨即在眾人祝賀的掌聲與眼光中從容上台,代表本團接受頒贈獎狀。於是我們再又整隊,直接從聽眾席間走上台去。我們重新唱了〈烏蘇里船歌〉、〈跑馬溜溜的山上〉和〈快樂的聚會〉等曲子,讓聽眾重溫我們的演出與分享我們的快樂。

頒獎典禮最後在一位高齡的長者領唱下結束,就在我們分送本團簡介折頁給在場所有聽眾與各合唱歌者時,情緒高昂的南非青少年全湧到舞廳中央興奮起舞,一下又重新帶動了人潮離去前的活絡氣氛。

午餐後略作休息,我們便驅車前往東南方的奇林集諾畝(Kilingi-Nomme)村。奇林集諾畝是由松林、草原和溪流環抱的小鎮,人口只有兩千多人。我們原訂在露天舞台演出,但因天雨,主辦單位決定改在奇林集諾畝俱樂部舉行,而在場地準備的空檔,主辦單位則帶我們開車遊覽小村落。

來到俱樂部,主辦單位安排我們壓軸,在此之前先由愛沙尼亞的美麗卡女聲合唱團(Meelika Female Choir)和里胡拉男聲合唱團(Lihula male Choir)演唱愛沙尼亞民謠,他們的演唱十分生動,帶動了現場的熱度。我們演出的曲目有〈烏蘇里船歌〉、陳怡編曲的雲南民謠〈小河淌水〉、〈牧歌〉、〈鳳陽花鼓〉、英國法莫(John Farmer)的〈金髮的菲莉思〉〈Fair Phyllis I Saw〉、巴西奧基亞(Ernani Aguiar)的〈詩篇一百五〉(Salmo 150)、〈跑馬溜溜的山上〉、〈丟丟銅仔〉和〈快樂的聚會〉等歌,我們的曲風多樣,舞台變化多,加上瑪莉安的清楚解說,讓現場觀眾如癡如醉,全場起立鼓掌,安可聲不斷。我們贈送本地主辦單位和共同演出的兩個團中國結壁飾作為紀念。

7月6日,遊行、歌唱音樂節
今天的活動,是晚上在卡列夫運動場舉行的巴倫縣歌唱音樂節。

巴倫縣歌唱音樂節開幕之前,有一個遊行活動,我們自然在受邀之列。遊行的起點在卡雅街(Karja Street),這是一九零零年巴倫縣歌唱音樂節首次舉行的地點,並立有石碑作為紀念。各團都穿上傳統服飾或持國旗在傍晚時分集合。遊行之前,有一項開幕式,在愛沙尼亞國歌之後,由童女領唱傳統歌曲,愛沙尼亞各團跟唱,再由縣長點燃聖火,交執身著古裝的男主持人前導領隊,在他之後的是銅管樂隊,其後則是各個合唱團,而由三個外國團走在前面。我們穿著印有本團LOGO的T恤遊行。我們被安排在南非後面、挪威之前,中華民國的國旗被高高擎起,我們每人手中則各有一面小國旗。

銅管樂隊在前面吹奏各種進行曲,順著節奏,我們中學參加軍歌比賽的記憶又浮上來了,大家很開心地唱著〈我愛中華〉、〈成功嶺上〉、〈梅花進行曲〉、〈中國一定強〉的旋律,自己玩沒意思,索性又把〈快樂頌〉抬出來,後面挪威一聽到旋律,馬上湊上來唱,這些北歐人又高又壯,一下子就我們的聲音蓋過去了。

遊行沿路上有無數的巴倫市民歡迎我們,我們則沿路發送簡介折頁。最令人感到驚喜的是,竟然聽到有老人用國語向我們招呼,後來才知道這位是前東海大學聖樂團指揮帕普(Akos G. Papp),彼此都有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巴倫縣歌唱音樂節在各團進場後正式開始,節目則由愛沙尼亞民族土風舞、各個大合唱、男聲、女聲、混聲合唱,以及銅管演奏交叉進行,身穿傳統服飾的一男一女兩位主持人,以詼諧逗趣的台詞和動作,配合節目內容串場演出,非常精彩,每一階段的合唱都是由不同的人指揮,主持人會在演唱結束後,捧上一大杯啤酒感謝其辛勞,而主辦單位也準備了啤酒讓各團傳杯沾口,象徵合唱人的相濡以沫。音樂節後,指揮陳雲紅和助理指揮江邦彥代表本團接受巴倫縣長奇維馬基和市長克爾德(Einar Kelder)的邀請,與各團代表共同參加酒會。

7月7日,獨場音樂會
由我們單獨演出的音樂會,上午在庫寧加小學音樂廳舉行。庫寧加小學有一百二十五年的歷史,是一座紅磚造的方正樓房,它的巴洛克風格的音樂廳佔地不大,卻很精緻,音響效果出奇地好。陽光穿過高高的窗戶和半掩的窗簾灑在地板上,模仿大鍵琴造型的白色電子琴,則安靜地等在另一個角落。

座位不多,所以一下子便滿座了,慢來的,只好靠著牆邊站著聽。這是一場在聽覺與視覺上皆華麗豐美的音樂饗宴,而主持人與聽眾近身的音樂介紹,使聽眾更能掌握歌曲的意境。在精確的音響環境中,庫寧加小學音樂廳的高貴氣息以及聽眾的共鳴,共同激發出我們的表演潛力。演出在〈快樂的聚會〉的最後一聲「呀」中嘎然結束,全場聽眾激動地起立鼓掌,不願回家,在我們一再表示感謝下,才逐漸散場,但此時,女校長出來了,今天是她的生日,我們的歌聲繞樑不絕於耳,她不忍我們就此離去,問我們可否願為她再唱一曲,我們情緒正在高漲,正想再唱一曲,於是便決定唱郭子究曲、陳崑、呂佩琳填詞的〈回憶〉,這本是一首描寫婦人思念從軍長征未歸的丈夫的歌曲,是大家從小學參加合唱比賽起便耳熟能詳的經典合唱曲,它的旋律與和聲十分悽美動人,又在離家這麼遠的北國演唱,使得我自小學三年級起參加合唱比賽、到大學二年級起跟著陳雲紅老師唱合唱至今二十五年的合唱人生故事一一浮現心頭。已經散去的聽眾重新又一一回到音樂廳內或駐足門外,細聽我們的低吟喟嘆,女校長坐在第一排座位的正中央,眼眶給催紅了,門邊一位女聽眾則拿出手帕頻頻拭淚。

在愛沙尼亞的正式演出行程到此告一段落,吃了一頓大餐,然後進城遊覽,我在波特阿杜商業中心(Port Artur Trade Centre)買到昨天的《巴倫時報》,裡面有一則有關無伴奏民謠競賽的報導,附了一張南非指揮透伊特和他們團員跳舞的照片。而後繼續在巴倫古城尋幽訪勝,晚上到伊莉沙白教堂聽巴倫大衛。奧依斯特拉夫夏日音樂節的節目。一些個人旅遊細節,無關本團活動宏旨也就不說了。

愛沙尼亞,是一個對國人而言,既遙遠而又陌生的國度,我們帶著好奇與拓荒的心情踏上征途,然後凱旋歸來,堪可告慰家鄉父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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