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 GORIZIA國際合唱大賽比賽記實

7月5日

中午十二點,台北世紀合唱團在行天宮集合,一行41人:Sop 10人,Atlo 10人,Tenor 6人,Bass 8人加指揮、伴奏、顧問及隨行團員和眷屬4人。有位團員遲到太久,大夥兒決定義大利冰淇淋由他請客了。雖然嬉鬧,心中都有一個箭頭指向這次Gorizia的比賽,因而都蠻懂得節制。

由於參加小團合唱組12人,聚在一起練習的時間實在不多,因此助理指揮就召集12人在人煙比較稀少的地區練習起來,由於迴廊的共鳴不錯有點像在教堂的味道,唱起文藝復興的聖樂就很舒服,做終止或時放和聲更容易放準!Tenor發覺在這樣的場地,用假音或半假音就可以應付,Bass也覺得高音區更易表現,整個樂曲的表現也就更像這個時代的東西了,所以,練唱場地真的是很重要的。

到了義大利,在羅馬機場候機三小時等待轉機到威尼斯。那是清晨五點多,唱著東蒙牧歌的第三段歌詞〝早霞迎接我,自由的歌唱,生活是這樣幸福歡暢〞,暖暖的陽光從落地窗灑在這群人的身上,跟一群追求和諧的人一起歌唱,真有幸福的感覺。旅客愈聚愈多,掌聲也愈來愈熱烈,就這樣我們在羅馬機場開了一場非正式的音樂會。有旅客用V8拍攝我們練唱的情形,我趕緊背對他,不是害怕上鏡頭,因為我穿的T-shirt背面有Taipei Century Choir的字樣,當然要廣告一下!之後小團團員又分部練唱去了,各部的音色和音準都仍待加強!

到了威尼斯又驅車一個半小時才到達Gorizia這個風光明媚的小鎮。主辦單位安排我們住在一幢大學宿舍的宅院中,ㄇ字型的三層樓是上百年的建築,圍著幾個球場及沒有水的游泳池,坐在環繞著碎石子道,大樹下的白色園桌及靠背椅上輕風徐來,在等待分配房間的這一小段時間,大夥已對這個將住五個晚上的棲身之處滿意了!

稍事梳洗後,只剩一個小時的練習時間,把容易出錯的地方及仍需加強的表情,再作叮嚀後,便用了純義大利式的晚餐。換裝後,由大會接待Fullfia小姐帶路,出發走向會場。會場是一個長方形的室內體育場,地上都還劃著籃球線呢,它的音效不錯,除了四面水泥牆壁,靠屋頂開一排氣窗,屋頂有條狀的大弧形做的反射板,地板也不會吸音,因此場地雖大,我們坐在側邊的看台上也都聽得很清楚。

今晚是一個國際音樂會,每隊要唱十五分鐘有民族代表性的作品。蘇俄隊是來自Saratov一個音樂學院的合唱團,團員都是年輕人,但Bass已可聽出他們固有的低音特色,他們的民謠合唱以小調居多,有他們特有的起音由下往上滑的一種唱法,樂句尾音則通常回到同音。服裝是鮮黃色系,但卻沒有太多的動作,四部平衡,音色也和諧,聽了很舒服,心想聽了第一隊就是一個對手。

接下來是英國隊,約四十人的青年隊,應是高中生吧,聲音年輕可愛,也很整齊,只是低音部偶有口腔的偏低位置的音凸出。英國民謠的特色就是旋律優美,線條較長,她們唱得不錯,卻不太有特色。其後穿著黑色T-shirt的挪威隊上場,約三十八人,年齡稍有差距,有年輕的也有白髮的,但聲音一出來即感到溫暖的陽光,來自北歐的隊伍,聲音果然是溫厚暖實的特色,又是一隊不可忽視的對手。還沒聽完四首歌已該集合了,先到一間空手道練習室整裝,發聲,每首歌曲走一遍,就帶著滿懷信心及笑容上台了。第一首康定情歌的溜溜溜搭出女聲甜美的〝跑馬溜溜的山上〞主旋律出來後,心就定了一大半,之後就依照原來的訓練下的音樂起伏進行,唱完最後一個飽滿的和弦後,由觀眾的掌聲可以判定他們還算喜歡我們的表現。第二首〝天烏烏〞逗趣的表現加上我們關懷的笑容,博得了更多的掌聲。第三首由伴奏張瑞娟編的〝新高山青〞,先是由遠而近的男低短促咳喲聲,搭上女聲的長音咳喲伴唱後,男高音的主旋律由很高的A音拉出,有一種神秘感之後,邦加鼓的放入帶到另一個旋律,再加上鈴鼓的助興後,到達一個強音結束。最後,〝快樂的聚會〞也是原住民的本土音樂,我們儘情的表現高山族男性的粗獷與女性的嫵媚,再加上載歌載舞及亢奮的鼓聲,結束時贏得滿堂采,奠定了比賽的信心。唱完後儘快回到觀眾席欣賞最後一隊南非隊的表演。南非青年快樂活潑,且用一個故事串聯歌曲,有歌有舞,節奏強烈,但每首曲子變化甚少,一直反覆相同的旋律或節奏型態,結束時也是滿堂采。這是一個快樂的夜晚,欣賞各國不同風格與民族色彩的音樂,大家都很愉快,回到宿處已是夜裡十二點多了。想著明天開始的比賽,及沒有聽到的菲律賓、瑞典、愛爾蘭及匈牙利隊,不知他們程度如何呢!

7月6日

早上規定要早起運動,有人打籃球,有人打排球,義大利北部早晚涼爽,微微出汗相當舒服。早餐的麵包果醬簡單可口,小圓麵包烘焙得恰到好處,再加上一杯Cappuccino就滿足了。早上無賽事,步行到體育館練習今晚的比賽曲目,所謂臨陣磨槍不亮也光,比在國內演出時更有信心了。

午餐後強制午休至四點再起來發聲練習,因這一場我們是最後一隊,可以看到前面的八個隊伍,是一個觀摩的好機會。進場才知排在第一隊的委內瑞拉隊棄權,正在唱的是菲律賓The Hymming Singers。他們有著菲律賓女子特有的甜美高音,但偶有抖音出現。強音的結尾非常飽滿,聲音是年輕的!最後一首的Gloria似乎是用土著的唱腔歌頌上帝,別有一番風味。下一隊愛爾蘭女聲隊,音色平均,表現卻平平。挪威隊聲音雖厚實,唱起文藝復興的東西卻不怎麼像,其他時代的東西聲音空間感很好。接下來的瑞典隊是個強隊,也是音樂學院的師生,近六十人,聲音結實有力,似乎每個人都有聲樂基礎,也因如此偶而會有Solo的音色穿出來,Sop音準也稍有問題,樂曲詮釋則有些怪,Bruckner的東西似乎唱得太短促了,但音樂張力頗大。接著是匈牙利女聲隊,聲音建築稍嫌不夠,結尾不清楚,且在唱Brahms時用鋼琴伴奏,但竟然因走音太厲害而唱不下去,指揮站在台上拭眼淚,但觀眾卻報以鼓勵的掌聲,才繼續唱下一首曲子。我也為觀眾的表現感到高興溫暖。再來是南非隊,文藝復興時期的詮釋有問題,Alleluia不該斷著唱;他們唱了Bruckner的Locus iste,瑞典隊也唱這首,但我較喜歡南非隊的詮釋!快該我們上場了,可惜沒聽到蘇俄隊的演出。

我們第一首是16世紀牧歌Fair Philips I saw是一首有趣的俗樂,16人上台,沒有指揮,在邦彥的起拍下,愉快地上上下下(歌詞 up & down)聽著每一部穩穩的出來互相承接,唱得頗舒服。第二首Brahms的 O Heiland共有五段,Tenor第一個音頗整齊的墊定了穩定度,之後,感受著上帝造物的偉大,就跟著音樂走了。本曲第三段的氣勢與第四段的虔誠有強烈的對比,唱時都可感到因力度變化而產生的情緒,當唱出最後一句歌詞時,配合穩固的和音確實感人。第五段感謝上帝的堅定真誠,及最後的Amen大家都唱得有板有眼,比練習時還要好。接著是Bruckner的Ave Maria。這首歌看似簡單,唱好可不易,常常音準放不到一起,或是第一個和弦就不準。有人建議起音不要用單音音笛,換用鋼琴彈出和弦或三個音,但陳雲紅老師堅持我們應該要由根音抓三和弦。還好,在台上時女聲表現不錯,三音也夠高,和弦也算穩固,心情底定後,就可放心的表現音樂了;只是輪到男生唱Jesus時音準偏低,沒有叩好。雖然心知不妙,但仍專心地繼續下去,把狀況調到最好,還好我們在比賽前共唱了三場,累積了足夠的經驗及默契,結尾時仍然是感人的。下一首Samuel Barber的Anthony O Daly則是一首悲淒的曲子,在指揮淋漓盡致的演出下,我們也卯上全力。 "After you, there is nothing to do" 非常地激動,當然,所有的表現,都還要在理智下控制。不過最後一個和弦沒有做到滿分就是了。最後一首〝一隻鳥仔〞我們與Solo的阿達已很有默契。阿達(視障)因為看不見指揮,全團只好都用耳朵聽他的速度,感覺他的呼吸及身體律動,而阿達的臨場表現非常出色,感情的流露自然天成,大家融為一體。當指揮最後的手勢緩緩降下,大家也都凝神跟著,唱畢,全體觀眾熱烈的鼓掌,且歷久不斷,等進了休息室都還聽得見,團員們都很高興,到底沒有什麼比唱得過癮來得重要了。
在回程的車上,指揮宣佈我們在昨天的音樂會上得到了觀眾票選的第一名,是最受歡迎的隊伍,當然免不了一陣歡呼。回到宿處又是夜裡十二點多,體力和精神都已疲累,倒頭就睡,時差早已適應了。

7月7日

今天的比賽是單一時代風格的歌曲,我們選的是Handel的彌賽亞選曲。才剛開始練了一會兒,Fullfia(大會派給我們的接待)就告知昨天的比賽我們得了第二名,第一名從缺,第三名是瑞典隊,女生們尖叫不已。昨天的賽程是比時代風格的掌握,相信陳指揮的詮釋是正確的。我個人覺得我們的聲音不是最好的,但到底音樂最迷人之處還是在音樂的特色及其表現,我們應該是不錯的。大夥兒議論紛紛的談論了幾分鐘,再開始練重唱組曲目。文藝復興的聖樂本來就是複音音樂的精華時期,唱著這些大作曲家的作品,感覺他們在音樂中的律動,每一部都有自己的線條,到終止式時又會合到一個和弦,再展開,再合起來。互相看著放好終止式或聲部同時出現時,一個眼神一個身體的動作,都在合作地讓音樂更美好,加上唱這個時代時需要的運氣方法,聲部交錯時領受著各部不同卻又模仿的旋律,心中真是充滿著喜悅幸福之感,此時此刻已永恆,比賽結果就不重要了。

各隊中午受邀參加市長請客的午宴,陳指揮和洪顧問為本團代表,裁判也都到場。主審是德國人,他說我們O Heiland唱得很好,並訝異為何東方隊可以將布拉姆斯詮釋得如此深刻。瑞典的裁判則說大部份的隊伍只是有聲音,但音樂並不感人,他也驚訝東方隊伍能將西方音樂的音樂性表達得如此好,而且表情極佳。蘇俄的指揮也與她討論Bruckner的Ave Maria是高度難的曲子等等……總之,來自中華民國的隊伍已在此地獲得了肯定與掌聲。

和昨日一樣,強迫午覺後再將彌賽亞走一遍後就赴比賽會場。因有昨天英國隊走音的經驗,我們把鋼琴移到舞台中間,讓四部都能清楚的聽到鋼琴聲。今晚有十隊參加,我們是第一隊上台。除了我們唱巴洛克,瑞典隊唱浪漫之外,其餘各隊都唱現代曲目。對唱者而言,巴洛克的東西最難就是長音的華彩樂段,有時是跟別部的不同節奏配合,有時是跟相同節奏要配合得天衣無縫,速度又要穩定,又要和伴奏搭配,音高又要唱準,真是不容易。今晚,我們的表現不錯。偉大的Handel,偉大的彌賽亞,每一首曲子都好聽,唱每一首都是在享受。當最後的Amen用控制下的最大音量唱出完美的結句時,心中感受著無限的偉大及滿足感。觀眾有人喊Bravo,不知他們聽東方人唱Messiah時感覺到底如何?

7月8日

今早是最後的賽程,重唱組十二人早起運動後,就自然地在籃球場練唱起來。雖只有十二人參賽,全團還是一起至會場觀摩,Fullfia又報喜訊,昨天我們又拿了個第三名,第二名瑞典隊,第一名還是從缺。我們只差瑞典隊0.14分,共有九位裁判,所以總分只差1.26分。重唱組共有十隊參賽,瑞典隊沒有參加,但多了葡萄牙,及四個義大利隊。此組並沒有規定曲目,只有十二人人數上限,要表現的是小組合唱的能力,因人數少,所以音量及表現上都要更出眾,觀眾的焦點也會更集中,且人少時音色要更相近才會合得到。我們是第八隊演出,第一隊是義大利四人組,一女三男,Counter Tenor稍嫌弱,沒有咱們的邦彥好,Sop的音色不錯,但偶有較低的位置,唱文藝復興的火候也不太夠,但他們唱的Fair Philips I saw彈性很大,快慢之間並沒有受到樂譜的束縛,聽起來也不錯,較能表現詞句的感覺,但音樂上就欠統一流暢的感覺了,我想這是見仁見智的詮釋吧!第二隊義大利隊十人加指揮一人,唱印象派的三位大師德布西,浦朗克及拉威爾的合唱經典作品,音色表現並不理想,指揮也頗誇張。接著是菲律賓隊,唱的Monteverdi不怎麼樣,並沒有表現出這位作曲家跨時代且常有呼應的特色,更值得注意的是長音的尾音會掉音,長音符沒有流動,音樂死在那裡,沒有做到文藝復興拉出音符的特點,但結尾的和弦倒是放得很好。之後我們該準備上台了。第一首Hodie是聖誕歌曲,看著邦彥的起拍,懷著喜悅的心情唱著,覺得表現得還不錯;第二首是Tenor起唱的Dixit Maria,我們三個Tenor整齊的起了音後心就定了,然後又是音樂的交流互動,眼神的交換,及放和弦的謹慎;第三首Ave Maria (Victoria)唱起來怪怪的,好像大家心中的根音不太一樣,但中段後就好了;第四首Alto起音不太整齊,Tenor之後也有些掉音,和得不是很滿音,但音樂的流動及整體的表現都還是不錯;最後一首Dies Sanctificatus女高音及中音出來後就穩了下來,但中段開始也有掉音的現象,和弦不是很穩定,唱完下台,雖然掌聲仍是豐滿的,但心中有些悵然,我們應該可以表現得更好。

午餐後Fullfia帶隊去參觀古堡,義大利的艷陽真是不輸台北,中世紀的建築自有其風味,也不知有多少野史流傳。從山腰上下來後,就到大會辦公室去告知今晚的曲目,順便打聽重唱團的成績,結果竟然得到第二名!第一名是葡萄牙隊91分,我們83分,果然差得蠻多的。這一組最主要是要表現小組合唱的能力,但其他隊超過十人的指揮也上去指,其實是不對的,既是重唱組,應該就要看互相的默契來唱才對。

得獎音樂會的氣氛是歡樂的,觀眾及參賽隊伍都對上台領獎的隊伍報以非常熱烈的掌聲及歡呼聲。首先頒第一組比賽名次,就是各時代風格組,我們第二名;第二組是單一時代風格組,我們第三名;重唱組我們第二名;另外,開幕音樂會我們得到最受歡迎獎。拿了四個大獎,算是領獎最多的團體了。意想不到的是,我們是此次比賽的總冠軍,並受邀參加明年歐洲六大比賽的總冠軍賽(Europe Grand Prize)!還有,我們唱的布拉姆斯的"O Heiland" 得了浪漫時期作品最佳演唱獎,及浪漫時期作品最佳詮釋獎。我們當時也聽不懂義大利語,祇是老聽到"Taipei Century Choir" 及指揮Chen Yun-Hung的名字。最後,總共十六個獎項,我們就得了八個,手掌拍紅了,聲音也叫啞了。最後,每一個國家都拿出原來就插在台上的國旗揮舞,我們當然也不示弱地派邦彥出場揮動咱們中華民國國旗,大家心中都頗激動。最近國家外交失利,我們卻能在無邦交國家揮舞國旗並受到尊重,實在是最好的國民外交了,政府也應多鼓勵這樣的文化外交。

頒完了獎,就是音樂會了,各隊都使出渾身解數,拿出絕活。我們將O Heiland及彌賽亞的兩首和重唱的前兩首再表現一次,也唱了些比賽曲目外的中文歌曲,最後當然是戴歌戴舞的〝快樂的聚會〞。雖然聲音已沒有比賽的時候好,因為今天整天的活, 再加上剛才的激動,精神有些恍惚了,但當我們唱完最後一個音的〝哈〞聲,全場觀眾熱烈的掌聲真的是震天嘎響!然後以歐洲一貫的鼓掌禮,也就是全體觀眾將掌聲拍到同節奏去的方式,給我們鼓勵,真是叫人興奮,只有不斷的微笑答謝。

會後,南非隊特地到我們前面來鼓掌、致敬,蘇俄隊也在我們前面組隊唱將起來,雖不知歌詞意思,由他們的表情及曲子的感覺,似乎是在向我們致敬,音樂到底是國際共通的語言,我們也站起來致意,大會準備了Party的宵夜點心,吃、喝、聊等,我們拖著疲憊但興奮的心情回到宿舍,又是深夜了。

7月10日

六點四十五分起床,出發前往威尼斯。我們接受了威尼斯旁一個小鎮的邀請,將演唱三十分鐘的曲目。

威尼斯水城確實美麗,但在此觀光季節似乎又嫌人太多,加上酷熱的艷陽,讓人那裡都不想去。下午回到旅館Deck以後換裝即要出門了,主辦單位派車來接,開了一個半小時的車才到目的地。這小鎮位在山上,每年只有兩個月沒下雪,因此總在這時辦些文化活動,讓附近居民(也得開車來)可以親近藝術。演唱場地沿著山坡建築,唱台後面豎起一座牆,音效還不錯。受邀隊伍共有四隊,比賽所遇到的匈牙利隊也在其中。演唱完畢依然是熱烈的掌聲,而這場演出也為我們這次赴歐比賽劃下了完美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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