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徐志摩在「再別康橋」裏說「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四句話裏鑲綴著三次「輕輕的」。作為詩的文字,這不但是視覺上的卡農,更因為詩是用來讀的,所以它也是聽覺上的卡農。徐志摩又說:「那榆蔭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的虹,揉碎在浮藻間,沉澱著彩虹似的夢。」揉碎了的彩虹,散落在浮藻間,閃爍、沉澱、翻起、墜落,這是賦格,百分百賦格的靈魂。天上的虹與水底的碎虹相凝望,映映依依,正如卡農遇上賦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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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乾柴遇上烈火。相反的,一開始卡農總是站得遠遠的用一種崇拜又疑惑的眼神看著賦格──一個既陽光又難以捉摸的大男孩。她總覺得賦格的心思太複雜。雖說心思細膩不是什麼壞事,但卻很費心神──表達者費心,接收者費神。而卡農經常就是那個費神的後者。卡農總認為「美好的事物,簡單重複就好」,簡單重複就可滿足了,不必太多變化,就像每天下班後走進地鐵走出地鐵拐進巷子後默數48步就可抵達家門一樣,規律而令人安心。
卡農(Canon)小檔案: ‧性別:女性。真的。因為它的出現往往代表可愛、愉快和單純。 ‧基本型態:(二部為例) A.主題。 B.模仿 (重複主題)。 聲部一:|| A.主題 - - - | - - - - - - - - | - - - - - - - - | 聲部二:|| | B.模仿- - - | - - - - - - - - | ‧合唱曲例:錢善華編台灣民謠「丟丟銅仔」。 陳澄雄編貴州民謠「茶山情歌」。 馬水龍編新疆民謠「阿拉木汗」。 趙玉樞編西康民歌「跑馬溜溜的山上」。 ‧家族成員:有一堆妹妹。其中有兩個崇拜賦格崇拜得要死,一個叫「三度卡農」,一個叫「五度卡農」,都喜歡在唱模仿聲部時墊高幾個音,學一點賦格唬人。另還有一個小妹,行徑也怪異,喜歡扮「節奏 卡農」,索性連旋律都不管了,只重複踩節拍。 |
賦格從不承認自己想得太多,相反的,他充分享受這種樂趣──巧思構變的樂趣。他同意卡農說的「美好事物,值得重複回味」,但不同意只簡單重複,因為那樣太無趣。求變尋趣是賦格體內的基因,這個基因造就賦格意趣迷人卻又心思疊壘的特異性格。他總說:「彩虹雖美,但它太規律,永遠七色,永遠那樣排列,那是卡農的喜愛。我則喜歡多變的彩虹,或者拿剪刀剪碎它的尾巴後重新拼貼起來,造成一條前後異趣的彩虹;或者將它上面三色向上拉、中間兩色剪碎花、最下兩色抖波浪,多棒呀!管你叫它『賦格彩虹』也好,稱它『胡搞彩虹』也罷,這才是我的喜愛。」
難怪卡農明明只說喜歡白色瑪格麗特,賦格卻非得要今日送白色、明日送黃色、後日送粉紅色不可,一定要把花店裏的各色瑪格麗特都送上一輪外加混搭才甘心。可卡農只說喜歡白色的呀!「這個賦格,真是拿他沒辦法!」
賦格(Fugue)小檔案: ‧性別:男性。因為最偉大的賦格大師巴哈(J.S.Bach)是男性。 ‧基本型態:(三部為例) A. 主題。 聲部一:|| A.主題- - - | - - 主題的對位呈現| - - - - - - - - - - |B.答句 - - 聲部二:|| | B. 答句 - - - - - - - - | C.對句 - - - - | 聲部三:|| | | A.主題再現- | - - - - - - - (可能改以高八度呈現) ‧合唱曲例: * 巴哈眾多教堂清唱劇 (Cantata )作品,例如「聖誕神劇」之第二部Cantata中之「Glory to God in the Highest」。 * 莫札特「安魂曲」中之「垂憐經(Kyrie Eleison)」。 * 貝多芬「第9號交響曲第四樂章 (快樂頌)」中之「天國之女」混聲合唱樂段。 * 孟德爾頌「詩篇95」中之第二樂章。 ‧家族成員:整個家族幾乎都是過動兒,永遠不怕給自己添麻煩。有人玩一個主題嫌不過癮,弄双主題、三主題、甚至四個主題,各自依序開展、尋路點燈,好不熱鬧!(好不令人頭痛啊!) |
卡農心裏想:「賦格終究只能當個好朋友吧 ?! 無法再進一步交往了!」「不是他不好,而是因為他太好了,我老是跟不上。」事實上,卡農也發覺自己好像比較能接受另一個人:頑固低音 (Basso Ostinato) ──這個老實人,執行起「美好事物,簡單重複」理念比卡農還要更徹底、更執著。他應該可以成為卡農的知己吧?天曉得。圈子就這麼大,大家公平交往吧。